我住的地方离海岛不远,我喜欢一个人戴着耳机,踱到岛上去。
果冻一样清透的浪花抚在沙滩上,又携起细沙回落于大海。海上矗立着一座妈祖像,阳光穿过云层洒在上面,温柔又肃穆,大大小小现代化的游轮簇拥着她,像是一群虔诚的信徒。岛上的草还是干枯的黄,扒开那一层枯色,里面藏着绿色的嫩芽,等待着一场春雨后的萌发。高天青冥,风不徐不缓,吹动民谣歌手的旗帜,也把他们的歌声吹得缥缈,在岛上静谧地坐着,听着歌声,海岛和老狼、赵雷的民谣是很般配的,双眼微闭,想起一段往事,或者就这样做一首歌的梦。
我看见年轻人涌出来,像是云雀,往春天里和热闹处。春风裹进少年白色的衬衫里,也滑过女孩的裙踞。情侣坐在山坡顶上,紧紧依偎着,像是一对对彩色的小蘑菇。长风沛雨,艳阳明月,他们和春天一样,明媚粲然,像是不曾见过冰雪。也有几对爷爷奶奶,迈着小步在木桥上遛狗,他们常常穿着浅色的宽松运动裤和平底运动鞋,朴素却干净,两只布满皱纹的手比年轻人要握得更紧,似乎在炫耀自己走出半生,归来时最爱的人还在身边,愿他们“从今把定春风笑,且做人间长寿仙”。
春天的海岛落日尤其好看,斜洒下来,给世界涂上清粼粼的圣光,花瓣变成柔软的透粉的蝉翼,海上的波纹也碎成一片片霞色的鱼鳞,小船安静地泊在金光里,有海鸥的剪影略过,时光慢悠悠地流淌。朋友说,我好想在草地上打个滚儿,我立马站起身,勾起背,在草地上打了个滚儿,沾了一身草屑,笑哈哈地对他说:“那就一起打滚儿。”圆滚滚的我俩像草原上的风滚草,不需要思考,也不想在意别人的眼光。
汪曾祺在《人间有味》里说:“人生忽如寄,莫辜负茶、汤、好天气。”离开海岛,我还有堆积的事儿要去干,但是闲散的一日并不觉得是虚度光阴,我被海岛的春熏香,吸满了阳光和少年气,春天那股向上的劲儿也可让我在海岛之外的时光里更有活力与勇气。
王云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