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区封控是在夜间开始的。
晚上十一点多,我和往常一样准备睡觉,手机里微信消息提示音却响个不停。我抓起手机一看,几百条信息,小区业主群里早已炸开了锅。
我飞奔到阳台,发现对面楼几乎所有楼层也都亮起了灯,邻居们不约而同地跑到了阳台,大家都在往楼下张望。
昏暗的光线下,依稀能分辨出有身穿防护服的人员在指挥着现场,与疑似病例有过接触的邻居们从楼内走出,大家不吵不闹,举着手机灯光或照明或挥舞,像一列星星沿着既定的轨道移动,缓缓登上车前往隔离点。整个过程静悄悄的,若不是群里嚷开了,我恐怕还能一无所知地一觉睡到大天亮呢。
然而此刻我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,冰箱里的储备不多了怎么办?下周一的出差不能成行了怎么办?听说之前也有小区被封控几小时就解封的情况,希望我们也是虚惊一场。
就这样到了后半夜,微信依然嘀嘀嘀地没有停歇的迹象,每个人都在表达着自己的担忧,我叹了口气,看来今夜彻夜难眠的何止我一人。
不知不觉天亮起来了,寂静的小区花园里照例出现了许多白衣身影,只不过不再是以往晨练的老人,而是身穿防护服背着沉重消毒器械的“大白”们,在小径上、花丛中、角落里一丝不苟地忙活着。
小女儿睡醒了,她也好奇地凑到阳台来,发出了她的疑问:“咦,妈妈,我们小区什么时候来了这么多‘大白’叔叔?”我告诫她要乖乖待在家里不能出门,于是从这天起百无聊赖的她便把椅子挪到阳台,一刻不停地观察着楼下,事无巨细地向家里人汇报着“大白”们的动态,简直比观察蚂蚁搬家还认真。
门铃响了,“大白”们上楼挨家挨户地测核酸了。他们话不多,毕竟隔着厚重的防护服交流起来很是吃力。渐渐地我也习惯了这种无声的交流,在每次接触时给予他们一个点头或是一个顶呱呱手势,小女儿则每次都要来一个大大的比心,而他们也会用手势做答。我虽看不见他们的微笑,却每每能从他们温暖坚定的眼神里获取心安的力量。
中午的时候打开门,总能看到不知何时已放在门口的菜,而房门外的生活垃圾也早已被拎走了。每天有菜有肉有鸡蛋,甚至还有一天收到了一只全鸡,几天下来,冰箱竟然不亏反盈了!小女儿问我,是不是真的有田螺姑娘,不然为什么每天有人给我们送菜和收垃圾?
入秋了,南国的秋天还带着夏的酷热,一点儿都不凉爽,却又偏偏时不时地落点小雨,使得地面的热气不断升腾起来,人走在上面更是闷热难耐。汇报过了烈日下消毒的“大白”,汇报过了细雨中送物质的“大白”,有一天小女儿忽然带着哭腔喊我:“妈妈,有个‘大白’晕倒了!”我心里一惊急奔向阳台,手心都捏出了一把汗,好在最后有惊无险。
好巧不巧,台风“木兰”也来凑热闹。9日晚上狂风暴雨,折断树枝无数。我哄女儿早早睡下,女儿告诉我,每天上门的“大白”都是不同的人。我自然是知道的,防护服的背后写着不同的名字,他们有的来自政府,有的来自医院,有的来自学校,有的是社会爱心人士。只是我好奇不识字的小女儿又是如何分辨出来的呢?她一脸得意地告诉我,他们的衣服上有的画着太阳月亮,有的画着星星花朵,还有的画着小黄人和多啦A梦。
她有点担忧地说,台风来了,我希望“大白”叔叔也可以回家休息。我拍着她的后背哄道,不用担心,他们和我们一样,也需要吃饭和睡觉的。小女儿却从床上一跃而起,爬上飘窗,拉开窗帘,皱着一张小脸说,不,妈妈,他们还在。
雨水顺着玻璃流下,淌成了一条条溪流,窗外模糊成一片,只看到一道道红蓝交映的光斑无声地闪烁着。我知道,那是路口的警车。
风雨呼啸的夜里,我心底忽然涌出一股暖流,他们在,他们一直都在,在我们看得见的地方,也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静静地守护着,给我们予温暖,给我们予力量,给我们予无尽的希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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