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知不觉过了立冬时节,早晨的气温有点阴冷。好久没回家看望双亲,就拿着东西急匆匆地登上早班车。
路边的枝条披上一层白色的“绒装”,零星的黄叶翩翩起舞,舍不得离开母亲的怀抱,朝阳躲在地平线下,霞光染红天边的脸,一切都是那么清新自然。
刚到村口,看到母亲在翘首张望,我挥手快步走向前,挽着母亲的手说:“妈,风这么大,我们回家吧!”
到了家中,父亲吩咐我把小桌和小椅子搬到墙边避风处,他端着一大盆红苕,母亲拿出一盘青菜,随后端出芹菜鸡蛋汤。我们面对晨阳而坐,阳光慢慢变得十分温暖。
仔细端详每个红苕,都有一个黑色的烙印,就像婴儿的胎记,表明各自身份与众不同。轻轻剥下薄薄苕皮,红彤彤的苕肉鲜艳欲滴,香气笼罩了口鼻。
用力咬一大块咽下,唇齿之间粘连一起,那种黏性像汤圆,那种弹性像米糕,再吃一口青菜喝下一口汤,浑身上下感觉十分通畅。不知是阳光过于强烈,还是那团似火的苕肉滚烫,我们吃得酣畅淋漓,满面通红。
吃完早饭,母亲给我准备一些礼品,叫我去看二叔。二叔原来的小矮房变成三层楼房,淡黄色的墙体在阳光照耀下散发金色的光芒。旁边枣树上几只麻雀相互嬉闹,好像在欢迎我这个久违的客人。
二叔去山上挖地,二婶张罗晒苕粉,看到我笑眯眯地说:“刚回来的吗?给你弄点吃的。”得知我吃过早餐,她从房间拿出一瓶酸奶塞给我。我边喝边看二婶侍弄苕粉,只见灰白色的苕粉,在阳光下收缩,然后变成一堆微小颗粒。用力一捏,细腻的粉末从指间流出,放在口中,有着一股甜甜的清香,沁人心扉。
我好奇地问二婶:“怎不见晒苕丝和苕片啊?”二婶告诉我,生活水平提高了,吃苕粉营养价值高。当我用疑惑的眼光瞅着外面堆放的小苕时,二婶解释说:“那是给老鼠吃,免得它们闹腾。”
这时,侄儿知道我回来,打来电话,叫我去看他晒柿片。抱着好奇心来到侄儿家门口,地面摆放一大排竹垫,上面蒙着一层轻纱。我误以为是红苕片,叫侄儿晒干后留点给我,没想到他哈哈大笑:“这是柿片。”
我蹲下身子掀开纱布,一片片红色半圆形的薄片安静地躺着,经阳光长时间晒干,两端翘起,就像一只只发烧的耳朵,也像染红的月牙,更像少女害羞的脸庞。
走到山边,一棵棵光秃秃柿子树还挂着一些柿子,像一个个灯笼在风中摇曳。我不解地问侄儿:“还有那么多柿子没摘干净啊!”谁知他应道:“这是给鸟儿过冬吃的。”
削完剩下的柿子,重新摊开晒好后,父亲过来叫我和侄儿回去吃饭。
我们回到老屋,只见屋前晒场摆着一张八仙桌,大伯、二叔、大哥都在等我。我们围桌而坐,父亲拿出珍藏十几年的老酒,酒花在杯中溅起很多小泡泡。
桌上有玉米排骨汤、黄豆猪脚汤、家常豆腐烧肉、腌鱼焖冬笋、腌辣椒腌萝卜、清炒小白菜等。母亲不停地叫少喝酒、多吃菜,她自豪地说:“好多菜是自家菜园种的。”
记得小时候,家里口粮不足,姥姥怕我们家挨饿,在舅舅去干活的时候,叫父亲偷偷地挑回一担苕丝,里面藏着一小布袋米。每天早晨,母亲抓一把米和苕丝一起煮,待她做工回来只剩下苕丝了,午餐她就把锅底的苕丝加点水煮热吃。
那时,我经常梦见吃米饭,醒来暗中发誓:长大后一定要经常吃白米饭,还要吃肉。
也许是阳光太热,也许是酒精在燃烧,没有一会儿,汗水湿透衣衫。一顿红苕早餐,一次晒柿片,一桌阳光下的午餐,晒出了乡愁,晒红了一张张丰收的笑脸。
作者:赵亚雄